静夜守摊

路灯昏暗，十二点的国际庄中山路街道终于卸下喧嚣。老大爷蜷缩坐在旧凳子上，闭着眼，左手扶着头，倚着身前那台吱呀作响的三轮车。夏夜的热浪不肯退去，蒸腾着柏油路面，也闷住了他的呼吸。推车上的保温杯里，枸杞早已沉底，杯沿也磨花了颜色。 几只飞蛾不知疲倦，一头头撞向灼烫的灯泡，发出微弱的扑簌声，如同命运无言的撞击。一个代驾司机匆匆跑来，汗珠在路灯下反光：“来瓶凉的！”大爷眼皮掀开一线，迅速起身，递水收钱，动作早已刻进骨子里。动作间，保温杯被碰倒，几颗枸杞滚落尘土，他默默俯身拾起，吹了吹又放回去。 几个醉醺醺的年轻人晃过，笑声尖利。大爷只垂着眼，看着自己脚上那双磨得泛白的旧鞋，鞋跟已歪斜了方向。他复又闭上眼，任汗珠顺着脖颈蜿蜒而下，消失在领口深处。车上最后几瓶水凝出的水珠沿着箱壁滑落，滴在地上，转眼就被滚烫的柏油路面吸干，只留下一点深色的印记，像生活咬下的齿痕。那水珠，分明是冰水化成的汗，抑或是汗结成的冰？ 夜更深了，街道终于逐渐空荡。大爷倚回三轮车，眼皮沉重地合上。路灯拉长他蜷缩的身影，像一粒被遗忘的微尘，暂时安歇在灼热大地之上。